【邱蔡】前程万里 下

*和@秋山 QIU SHAN 的联文
*民国paro
*有ooc和私设,慎入。

003

蔡居诚当时在E国,脊梁挺直了往前走。鼻梁上时常架一副金丝眼镜,左看右看很得别人喜欢。那时有才华便什么都不怕,虽没有弃医也从了文,预备做戎马书生。

蔡居诚跟着萧疏寒在学术界闯荡,倒也声名鹊起。邱居新偶有一次在杂志上看到文章,剖析整个社会人文,不免觉得惊为天人。他来E国偶感孤独,看见了署名是中国人,心中有热血激荡。他打电话给杂志社,由于邱居新也曾单枪匹马地发过一两篇文章,对方自然是认得的,便给了个电话给他。

他记了那串号码,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摇了,站在自己那方小公寓里,捏着电话,手心竟有汗渗出。那头接电话的是个语气温和的男人,英式英语说得极好,同邱居新设想的大相径庭。那篇文章爱憎分明,想必写作的是个性子烈的人,而不是现在和他对话,有如款款流水的人。邱居新用中文出声试探道:“是蔡居诚吗?”

他不太懂Jucheng Cai三个字该如何发音,便有意说得含糊。对方也换用了中文,疑惑道:“阁下是?”

“邱居新。”

萧疏寒在电话那头捂住了听筒叫蔡居诚过来,自己却在想这邱居新三个字颇耳熟,怕不是在哪听过。蔡居诚彼时正在吃早餐,烤蘑菇和煎培根的香味飘满整个屋子。他又咬了一口培根便蹙着眉急匆匆赶到电话旁,口气颇不耐烦:“喂?”

这才是邱居新设想的那位作者的声音,他放缓了声音,尽量让自己那总是被批判冷若冰霜的嗓音柔和些:“你好,我是邱居新。”

这下不止萧疏寒,蔡居诚也在想此人姓名出现在何处过。萧疏寒没拿电话方便些,捧了堆学术杂志来一本本翻,生怕对方挂了电话,蔡居诚赶忙道:“你稍等。”

邱居新“嗯”了一声,提着听筒静静等着。

萧疏寒翻到一篇讲经济发展的文章,署名是Juxin Qiu.他当时跟蔡居诚还争论过这篇文章的观点,没想到正主却亲自找上门来,这可让两位有些惊异。

“邱先生有何事?”萧疏寒接过电话。

“……我可否,加入你们社?”

萧疏寒与蔡居诚所在的学术研讨社左右不过五个人,以邱居新的才华,并不愁没有地方施展。萧疏寒也是个求贤若渴的人,当即拍板定了:“可以,先生在E国住处是何地?”

邱居新报了个地址,萧疏寒道:“先生何不过来同我们一起住,鄙人姓萧名疏寒,同刚才那位蔡居诚先生是社友,我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社的情况……”

萧疏寒叙述着,蔡居诚站在旁边,觉得异常烦躁。萧疏寒从未用这样尊敬的口吻和他说过话,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邱先生,蔡居诚也没了好感。他不知道萧疏寒是怎么把对方说通的,第二天一早一位高瘦男子便来敲门。萧疏寒在E国购置一套大别墅却不配备佣人,蔡居诚从二楼下到一楼骂骂咧咧去开门,嘴里还叼着牙刷。

“呃……你好。”他以为门外是时常丢三落四回来取物的宋居亦或者萧居棠,没想到是位没见过的青年。他便揣测是否是昨天电话里那位男子,对方先自报门户道:“您好,我是邱居新,先生可是蔡居诚?”

邱居新身材精瘦,穿了件衬衫与马甲在身,有说不出来的挺括。他头发微长却长得恰到好处,蔡居诚刚起床头发还乱糟糟,自然比他比不过。蔡居诚当即黑脸,这人一大早就前来,莫不是为了给众人一个下马威。

蔡居诚放他进来后,邱居新尽量控制自己对这所别墅的好奇,非常乖巧地问蔡居诚他的房间在哪。蔡居诚听昨天萧疏寒提了一下,便去敲萧疏寒的门确认。萧疏寒有早起习惯,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,便顺手带了邱居新去给他准备的房间。

邱居新正式入住后,萧疏寒还特意为他准备了晚宴。宴会其间其余四人都对邱居新的到来表示真挚欢迎,蔡居诚倒是直接举杯去坐在他对面的邱居新处。

高脚杯在空气中碰撞发出声响,葡萄酒溢散着好闻气味,蔡居诚一饮而尽盯着邱居新,对方却从他眼角看出一些艳丽。邱居新淡然干了杯,视线同蔡居诚的交织在一起。

“请多指教。”

“请多指教。”邱居新补充了两个字,“师兄。”

那时候大家前途都光明,心中都有梦。

004

蔡居诚当初在E国没看出邱居新粘人,回S市之后倒是颇觉得他烦。他当初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事被搞得身份很敏感,虽然后来得到了清白,却仍然是个污点。去应聘的那家大学第一次没过,第二次倒是很顺利地过了。他当时对国内形势还看不太透彻,不知道制度是怎样的,便随便编了个借口糊弄自己,在一所大学教书。人人说蔡老师刀子嘴豆腐心,自己老大不小也没准备讨个老婆生孩子,对那些贫困学生的事倒是很上心。

上课学生走神开小差什么的必须骂,课后把他们叫到跟前来也照样好言相劝。蔡居诚踩着上课铃来踏着下课铃去,从不拖堂,月末期末评优评先照样冲在前面。有家长塞钱塞礼来让年轻的蔡老师开开小灶,蔡老师婉言拒绝,却仍会对孩子更上心些。

他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,终于明白生活不止惊涛骇浪。他在国外受那些强国思想很严重,金发碧眼的E国人说起自己国家总是满怀骄傲,他硬是忘了故土正在被血洗,昂着头说了句我们也是。

谁不爱自己的祖国呢。

他知道国家的发展首先靠教育,便认定了自己一个教书先生的身份。但毕竟是特殊时期,国人愿意花在教育上的钱,还没有愿意花在莺歌燕舞上的钱多。

上海向来以歌舞升平闻名,蔡居诚轻微近视,白日里戴上眼镜清明看世界,怀磊落肝胆;入夜便摘了眼镜,模糊一切去取悦那些太太小姐。夜总会的灯光太刺眼,他心里浮起层层叠叠的悲哀,却又强忍着把它们压下去。

邱居新随着他回国却是未曾料到的。他该在E国发展得很好,他才华横溢,性格又沉稳,国人或外国人,都喜欢他。邱居新曾经说的那句喜欢他当玩笑话听,假装不在意自己如雷贯耳的心跳声。

国难当头还谈什么儿女情长,他以为邱居新也一身正气,没想到却被七情六欲所困。

邱居新在他那所大学也找了个老师的职位,蔡居诚每每想到这个便生气。他与他又分到同一个办公室,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,他目光中又有些蔡居诚一直在闪避的东西,此刻倏然看见了,便不是太容易能承受住。他敲敲邱居新桌子,“邱老师,烦请您专心工作。”

“那你先教我这个表格怎么填?”

蔡居诚吸气再呼气,强忍了把那张纸撕两半的冲动。

“你能别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吗?”

邱居新一提到这件事便急,当时的事根本不是他所为。

当时大家一团和气,就一定有人看在眼里恨在心里,要将这个集体击破。有匿名消息上报萧疏寒,说蔡居诚与J国勾结,早已叛国。萧疏寒首先听到这消息自然是不信的,便去问了蔡居诚,萧疏寒想着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,就先问了当事人。蔡居诚听到消息自然是否认,萧疏寒也认为蔡居诚虽然心高气傲,血性仍在,不至于做出这等下作事。

后来那消息又陆陆续续传来,大抵是一些蔡居诚勾连J国的证据,萧疏寒彻底失望,将证据摔在蔡居诚面前。

“要伪造证据很容易。”蔡居诚拿起那称为“证据”的信件仔细端详,“你该看得出来这不是我写信语气。”

“许是你刻意为之。”

蔡居诚冷笑一声,“字迹呢,我看这字迹倒更像邱居新的。”

“你自己有脱不了干系的证据在先,反诬他人清白?”萧疏寒道,“署名是你蔡居诚,这怎么解释?”

“我没做便没做,需要承认什么?”

萧疏寒便真的将蔡居诚交送给政府,让政府找人来审问他。一开始没有动用刑具,萧疏寒亲自来看时,蔡居诚坐的挺直,嘴里发出嗤笑:“萧疏寒,你觉得你阴暗吗?”

“你真没做?”

“我真没做。”蔡居诚晃了晃手上的链子,“但做跟没做有什么区别?”

后来是真的拿来了鞭子,蔡居诚看着那件东西,心里没来由地悲凉起来。他在暗无天日的审讯室里整日昏了就被水泼醒,醒了又昏,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笼在上头,光也传不到他身上。他像个被光明遗弃的人,只配被在黑暗里随意处置。

但审讯手段越来越严厉,他刚进来时穿的那件白衬衫上早就血污一团破烂不堪,最后在伤口上泼辣椒水的时候,蔡居诚的痛感甚至已经麻木。他头发上血与水混在一起往下流,在地上聚集成一个小水塘。

他早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,所以当邱居新走进来站在他面前为他解开手铐脚镣时,他半天才反应过来。他没哭,邱居新却在他面前哭了。眼泪接连不断地从他眼里滚出来,他第一次看邱居新情绪那么激动,抱着他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。

他说对不起师兄,我收集材料收集了好久,揪出来那个匿名举报人用了好久。你是清白的,你很爱很爱祖国。

蔡居诚彼时早已奄奄一息,听他讲话也不真切,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:“我真没做。”

邱居新当时跪在他面前抱着他,满脑子都是蔡居诚快要离他而去。

005

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,邱居新一切都是瞒着萧疏寒做的,他被邱居新送到一处隐秘的地方静养,问他哪来的人脉,邱居新却说你别管这么多。

蔡居诚回国前一晚他们在那处公馆里翻云覆雨也理所当然,邱居新吻过蔡居诚每一处伤疤,眼里的痛楚一览无余。邱居新趁他清醒时又向他陈述了一遍事情始末,蔡居诚心里知道那匿名举报者不是他,仍认定是邱居新假慈悲,却被纷纷的情欲搞得不由自主。

再后来邱居新为他打点好一切,送他上回国的飞机。邱居新说师兄你在那边等等,蔡居诚面色不变没有回应。事实上他很久没有面部表情,但仍很努力地适应光明。

蔡居诚从回忆里抽出身来,他现在同周围环境相处很好,除了邱居新。他下了班要先回家稍作打扮再去夜总会,邱居新仍然四处跟着他,他笑道:“邱居新,你这么喜欢那里?”

“是教师的职位不够补贴家用吗?”邱居新出声问道。

“不是。”

“师兄你……成家了吗?”

“我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,成什么家?”蔡居诚道,“还是说你在我家中看到了什么女性用品?”

“那你是为了那些莺莺燕燕?”

“笑话,那些阔太太一个能买我十个,他们看得上我什么?”

邱居新很不满他这自轻自贱的语气,又出声问:“那是为了什么?”

“我的事你不要管。”

蔡居诚在回家路上突然碰到一个学生,目光便登时柔软了起来。邱居新看在眼里,等那学生走了之后问道:“是为了他们吗?”

“……算是吧。”蔡居诚突然烦躁起来,“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刨根究底别人私事?”

“师兄不是别人。”

蔡居诚更加烦躁双手一挥,表示随他去。到了夜总会又是被一群阔太小姐包围,突然漫上来的脂粉气呛得邱居新退避三舍,却发现他师兄流连花丛,脸也不红一下。他看了这么多日,一日比一日更难平复这无名火。他发现蔡居诚目光在瞪他,叫他不要做傻事,他却拨开那些装弱女人,听她们一声声娇呼也不心软。

有些事必须要做个了断,不然便悔恨一生。

蔡居诚被邱居新强行带了出来,梁妈自然是没有好脸色。但这位主最认得的便是那金灿灿银亮亮,邱居新赠她大把银元,她便笑逐颜开。

蔡居诚曾经在审讯室里受的苦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抹去,邱居新唯有从今往后好好疼他爱他才可暂缓那些伤痛。他说:

“师兄,下半生别再飘零了。”

蔡居诚听出他话里意思,搪塞道:“家国有难。”

“那我们便并肩御敌。”

邱居新睫毛很长,灯光在他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影。

蔡居诚在心里问:这一次可否信他?

那人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个盒子,从里面拿出枚戒指。前半生所有的误会都已经解除,只等他蔡居诚一个愿意。他恍然想起邱居新在E国说的那句喜欢,原来他从来便没有把那句话当过玩笑。

真正情难自已时,看什么都绚烂。

蔡居诚说:“戒指我就不戴了,甚得一群人问东问西。”

他又接着问道:“你要同我并肩御敌,那和平之后呢?”

“在乡下寻处地方,做平凡爱人。”

蔡居诚心里喟叹一声,叹还是没能逃得过,轻轻答了句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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